2015年2月26日星期四

美根

去卫生间的路上路过315教室。听声音是数学系主任毕梅教授的课。门开着,老常认出前排中间的美根上过自己的数据结构课程。

美根在美女如云的文理学院也是引人注目,但是并不是老常欣赏的类型。美根的服饰总是让人充满暇想,就像她现在宽松的领口垂到左边半截胳膊,露出突兀的黑色肩带。老常的数据结构课程很难,很少有外系学生选修。美根不仅游刃有余,而且还发现了老常作业的一个bug,令老常刮目相看。后来听别的老师说起来,美根是学校肚皮舞队的队长。老常觉得美根的着装风格也似乎可以原谅了。

老常想起上课的时候,美根总是呼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有一次在课堂上说起期末考试,美根举手问可不可以去周末去办公室问问题。老常随口答道周末一般都在办公室,又信口加上神来的一句“来或不来,我就在那里”。说完觉得不妥, 就又讲了五分钟仓央嘉措的诗歌和佛教体系。

后面的一个夏天,美根和数学系的两位老师做科研,天天在老常门口用功,但是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再后来有一次老常因病请假,自己的学生光顾得高兴不用上课了,倒是美根写了封邮件表示慰问。

美根仍然天天在老常门前用功。老常是学校学位委员会的,知道美根夏天就该毕业了。青春多好啊,老常感叹。昨天下午一个同事发来以前一个学生的情况。那个学生05本科年毕业的,现在已经拿到南开大学的教职。老常的家乡有句话:Those who can, do; those who can't, teach.  老常经常勉励学生,自己已经是washed up了,你们要加倍努力。老常认为教授不过是学生人生旅途上窗外的闪过的一道风景,就leave it that way好了。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富教授。老常知道富教授和自己在系里唯一的对头戴教授钩钩搭搭,虽然已经辞职跳槽到泰达学院,但是仍然使用系里的机器人实验室。富教授是做基础研究的,并不需要实验室,赖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给他的合作者和投资人表现他的神通广大。闲聊了两句系里的八卦,说起来到处闯祸精神不稳定的撒教授。富教授忽然神秘兮兮地说起来,只要撒教授不走,他就不会回来。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这个Scar在泰达混不下去了还想回到Pride Rock?这个情况需要认真对待。

这段时间老常头疼地并不是戴教授,而是河南人撒教授。宁夏虽然地方小,但是新近发现了空前地石油储量。政府搞了一个雄心勃勃的强区工程,要每年在北京培养一万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人员。撒教授和宁夏驻京办搞得水乳相融。每年给学校搞到100个全额资助的宁夏委培学生。按说天津不算北京,但是也就是靠着撒教授的关系,九江学院是唯一招收宁夏政府委培生的非北京学校。

富教授临了问了一句,宁夏刚换了书记,这个项目还会继续么?老常从来没有想到这儿,学校里面也没有人想起这茬。富教授给外交部做过回文翻译系统,对宁夏的政坛变换很敏感。虽然老常很烦感富教授,也不得不承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2015年2月23日星期一

忘了带茶叶

以前在北京衙门里面做事的时候老常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一张报纸一根烟”的机关作风的不屑,但是做了教授以后却也开始享受工作时间的慵懒。

虽然教授不必坐班,但是老常坚持送过小儿子以后开着老富康九点种到办公室。每天例行的早课:三杯咖啡,头一杯加奶,后两杯black,在剑桥做交流学生时候养成的习惯。关上门,打开VPN看谷歌新闻和家乡波士顿环球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纽约时报,然后上上闹表,强憩十分钟,出去上个厕所,回来做二十个俯卧撑。这时才算真正开始工作。

星期一,老常照常来到老校区的办公室。做完例行早课之后,开始工作的第一件事是泡茶。三杯咖啡以后茶叶能够提供的咖啡因已经微不足道,但是老常喜欢这种融入中国文化的感觉。老常这才想起来,忘了从家里拿茶叶了。老常拎着一个旧货摊儿上淘来的写着“人民公社就是好”的大号搪瓷缸子下一层楼梯,敲开书记的门,找书记要了一小撮茶叶。老常下意识的想着书记的茶叶都是学生和老师送的,自己是在做罗宾汉一样的英雄。书记让老常拿两盒走,老常说,不用了,下次没有再来。

老常知道自己的斤两。凭着三十年前MIT的硕士,对付九江学院这样的地方院校的教学科研绰绰有余,但是做为外国人申请重大课题就是做白日梦了。而且自己已经50多了,当年学的计算机知识基本都落伍了,也不打算做出什么科学成果。混几年也许就回国了,无欲则刚。

中午去食堂吃饭,回来的路上看到宿舍楼下地停车场上一个女生在奋力挖雪,而一个男生明显是车主却在边上玩着手机等着。老常叹口气,刚到中国的时候中国的妇女地位最高,自从老常来了以后就江河日下,这方面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和美国接轨了。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羊年春晚之后的唯一话题就是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从来就是这样啊,哪里有古今中外的差别。

九江学院

九江学院行政上隶属九江省,但是由于阴差阳错的历史原因坐落在天津。天津历史上号称九河下稍,可是自从林副统帅为了拍主席“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马屁,一口气在九江省挖了27个出海口,又把海河本身裁弯取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活水了。

九江学院在天津城北,回民多,穷人多的红桥区,曾经是中国第一所高校北洋大学的旧址。夫人在翔宇学校兼职教授英语,所以在长虹公园附近买了一套二手房。老常每天开车30分钟上班。老常中文并不太好,但是读了很多英文翻译版的圣贤书,把教书育人当成了伟大的事业。虽然是系里唯一的外国人,也是全校的十几个外国人之一,但是很快升到了教授,硕士导师。老常因为工作部门的级别高,二十年前就拿到了中国的常住身份证,后来也是第一批中国绿卡。现在有了房子,有了教职,基本上可以说是此间乐不思蜀了。

开篇

话说秋去冬来,京城风声渐紧。美国鬼子老常服务的美资电信公司受到经济衰退和雪村泄密案的双重打击在北京服务市场上兵败如山倒。老常所在的8人小组摊到2个裁员名额。如果不是因为总部舍不得中国这一块,从成本上看应该整体裁撤。老常是老人,业务也还不错,按说暂时没有风险。但是有风险的Tom和Jade都是才买了房子新婚的北漂,老常实在不落忍,就主动与总部沟通,自己一个人的外派薪水加上旅馆和老婆和两个孩子的学费够他们两个的薪水还有富余。干脆自己辞职,正好专心学习中文。

老常在中国已经有十几年,却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中文,一直是个遗憾。 老常一家搬出了假日酒店的套房,进驻语言学院的一个50年代家属楼。这个地方最大的好处是到处都是愿意给美国人教中文的学生。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本来老常这些年的收入在美国大概是Top 2%,和一般美国人不同,老常在北京不需要花什么钱。老常在一个部级单位上班,按老常自己的估计,是享受了“准副部级”生活待遇。夜夜公款升歌,有事管理局派车,老常从美方拿到的工资基本上都存了起来。但是一年中存款下降的速度还是令夫人不安。 

老常并不打算在中国永远住下去,但是也不想就此离开。可巧一个中国朋友在不远的九江学院做了信息工程学院的院长,于是就来到百里之外的另外一个大都市,应聘做了软件学院的教授。